@周若为:我是个厨子,从厨二十多年,几乎没有休息过。有的店是没有假期,有的店虽然给三天假期,但是一天不休息补一天工资,我总是缺钱,所以偶尔请假,也是因为有事,往往请假那天比上班还累!
去年 8 月,炒菜的时候闪到腰了,当时有点疼,没在意,过了几天腿开始麻,去医院检查结果腰间盘突出,L3L4 中央型。当时医生让在家卧床一周,我还以为有些夸张,结果卧床一周后不但没有减轻,反而加重了。
不得不请了长期的假,去医院康复科做理疗,每天牵引、理疗、中药热敷、电炙,做了将近一个月,却越发严重,几乎走不成路了。
因为是住院,每天接触很多病友,对这个病越了解越害怕。因为很多人反反复复,被这个病折磨几十年。
我并不怕疼,我怕的是没法工作,因为像我们这种民工,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,没有收入就没法生活。
人到中年,上有老,下有小,还背着房贷。那一阵子,整夜整夜的睡不着,悲观绝望。
有一天,老板打电话让我去配个料,老婆担心我的腿不能开车,不想让我去。可是,一个师傅一个做法,我的料在,工作就在,所以还是固执的去了。
回来的时候,路过一个寺庙。因为当时疫情,寺庙不开放,路上也没什么人,我就停下车,跪在庙门前磕头。
那一阵子,被各种各样的医生坑骗,卖膏药的、卖中药的、正骨的、推拿的、做手法的,花了好多钱,病症反反复复。
有一天晚上,我睡不着,就下了楼,在小区亭子里坐着,突然就想哭,夜深人静,又不敢出声,趴在长凳上,身子一抖一抖的。哭够了,感觉冷,就上楼了。
从电梯出来,走到过道,搁着天井,见卧室的灯亮着,心里一咯噔,出门的时候我没开灯,这是老婆醒了。小心翼翼的按指纹,进门先去卫生间洗脸,然后故作轻松的推开卧室门。
老婆在床上坐着,说,大半夜你去哪了?我说睡不着,出去走走。然后背向她,侧身躺下,说关灯吧。她身子倚过来,搂住我,说,你别吓我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我突然想笑,说,不至于,我现在没那资格死,起码得给老人送走,把孩子养大。她假装生气,说,看你都没考虑我。我问,如果我病好不了,你怎么办。她说,穷了穷过,富了富过,你病了我侍候你。然后,我俩都沉默了。
因为按她之前的尿性,铁定会说,她要找个更好的,她要风风光光再嫁一回,以前和我结婚,彩礼要的太少了,这回要多要点。
而现在,她连玩笑也不敢和我开了,我俩就这么沉默了很久。然后,她悠悠的说了一句,别灰心,总会好起来的,有人就有钱!
后来,歇了将近半年,病好了,我又开始上班,仿佛就是一场梦。除了信用卡每月要多还一些钱之外,夫妻感情精进不少,以前经常吵架,现在不吵了。
我常常会想起她那两句话,好死不如赖活着,有人就有钱。
中年以后,伴侣就变得特别重要,比父母比孩子比朋友都要重要,因为夫妻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,甚至是命运也是绑在一起的。父母终究会离我们而去,孩子会有他自己的人生,只有伴侣会陪你到底。
写到这里,感谢我的老婆,虽然活着很累,但一想到你,就充满希望和感动。